稍微平复一些,“直老,如果我说要打,只凭咱们自己的钱粮,还打得下去么?”
薛直老紧握碎裂的算筹,沉默不语,半晌过后才猛地抬起头,喘着粗气说道:“能打!”
“嗯?”
“眼下我神武后军粮草充足,士气正盛,就算被断了后勤,只要一鼓作气拿下金人辎重粮草,就因地就食,短时间内不必依靠后方运粮,照样可以收复中原!”
“循圣,如果我选择抗命不遵,会怎么样?”
被问到这个问题,黄循圣全然没了刚才的锐气,长叹一声:“秦相公睚眦必报,这点不用我说,岳帅你也知道;还有,这道军令未必只发给我们,张伯英向来受官家信任,路程上又离临安更近,此时说不定已经退兵了……”
“换句话说,就算我们继续打下去,右翼也已经暴露,极大可能真的就变成了孤军深入,还要面临粮草辎重被切断、被官家和秦相秋后算账的可能性么?”
薛直老张了张嘴,想要说些什么,但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“岳帅!”一名年轻军官突然出列,双目赤红,愤慨万分地说道,“中原臣民、河北忠义,对金人积怨已久,无不翘首以待王师兴复!我军继续北伐,定能尽收故地,光复乾坤!”
“他”笑了笑,什么话都没有说,只是突然站起身,走出军帐。
众人连忙纷纷起身,跟着“他”来到军营外的坡地上,看着夕阳西下,河水东流,几十缕黑烟从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升起,仅剩的几处断壁残垣依稀还能够看见斑斑血迹。
“真美啊。”“他”说。
“我们撤吧。”
薛直老和黄循圣一个仰面朝天,一个蹲在地上,把头伏进腿间。又黑又壮的军官气的拔出刀在石头上乱砍,却也无可奈何。众人纷纷低头,一时间没了言语。
(不能撤!)
“他”的心中似乎传来什么声音,一时间却听不真切,便继续说道:“直老,你还记得,那年我们从开封城里逃出来后,在马家渡时是怎么说的吗?”
薛直老紧紧闭住双眼,哽咽着说道:“我辈荷国厚恩,当以忠义报国,立功名,书竹帛,死且不……不朽。”
“是啊,如果能以身死报国恩,就算身死,也值当了。”“他”说道,“但如果在没有后勤的情况下,继续进攻,一着不慎,就死无葬身之处,没错吧?”
其实不用“他”说,众人对这个事实全都心知肚明。没有后勤,断了粮草,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发起进攻,而且必须打下对方的粮仓,才算是胜利。
不然,屡败屡战的金兀术只要坚守不出,饿也能把这十万人饿死了。
他们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。
“不撤,就是不忠。现在撤了,将来就还会有机会再打回来……”
(不对!现在走了,就再也没有机会了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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